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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 尘世风

第四章 尘世风

山野僻静,人烟荒芜。彼时,恰有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步行在石砌山道之上。这个人,年龄不足而立,面向俊俏,剑眉横卧,端的一看便是一条好汉。他身着一件宽松的玄色衣袍,两袖翩翩,任凭寒冷山风往袖口灌,他也丝毫不在意。鎏金长发更是左右摇摆不停,就算束发了,也总是会摆到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,甚至会直接飘进他那开阖不停,不知道在唠叨什么的嘴里。每当这时,他便会停下脚步,毫不介意地吐出嘴里的头发,再用手将它们捋到身后,跟着继续迈步向前。

他右手提着一只镶铜的酒葫芦,左手捏着兰花指,嘴里哼着不知道是哪出戏的曲调,就这样手舞足蹈地走着。尽管在下山路上这般胡来十分危险,他的步伐更是长短不一,左右不齐,紊乱非常。但他每一步都踩得十分踏实,落足不晃,抬足无尘。这便能说明一件事——他是一位身怀绝顶轻功的好手!

走下山来,他忽然觉得一阵反胃,就直奔路旁树丛,吐了一地。好不容易吐得舒服了,他直起身来,此时已是满脸红晕,全身的酒气。只看他嘻嘻哈哈不知道在乐个啥,回头就要走,却被树枝勾到了衣领。于是他又转回去,看着树干,醉醺醺地说:“这位朋友,你为什么不让我走,嗯?你喝得不过瘾吗?好好好,来,我们干一杯!”说罢,抬起右手就把酒壶送过去,在树干上敲了一下,拿回来仰头就喝。

然而,酒壶里早已空了,他却过了好一阵子才觉得没滋味,于是就闭上了嘴,将酒壶凑到眼前,又看了好一会儿,才说:“诶,空了,怎么就空了呢?朋友,你真是好酒量,这么快就把我的酒都喝光了,哈哈哈哈哈哈哈哈。哎呀,那个啥,不忙不忙,我不怪你,同是天涯沦落人,相逢何必曾相识。你等着啊,我这就去买酒,回来再找你喝啊。等着!”说完,他回头就往山上走去。走了两步连自己都开骂了起来:“怎么又是爬山啊,是哪个王八羔子这么缺德啊,路哪有这样修的啊!”但是没过多久,他又从山路上下来了,径直就拐到刚才自己呕吐的地方,迷迷糊糊抬起手就指着空地说:“不对啊,朋友,我算了算,酒是你喝的,应该是你给我买啊,对不对,嗯?怎么这么臭啊?”用力地闻乐闻周围这奇怪的味道,他赫然发现自己脚下踩了一滩呕吐物,顿时皱起眉头抱怨道:“哎呀这又是哪个王八羔子在这里呕吐啊,真没公德心!”

于是乎,他就退回到主道上,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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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少年人的前行,他在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一个路边凉亭,这里还有一个茶摊,是摊主故意设在这里,为往来侠客与旅人歇脚所用。醉酒少年来到茶摊外,随便看了看,到处都是满桌,唯独角落里有个空的,于是他就大摇大摆地走过去,也不管这桌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,就拉开凳子坐下去。

“店家!来壶茶!解酒!”在高喊了一嗓子后,他突然觉得一阵晕眩,上半身一软,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但是,睡就睡吧,两只手还不老实,想要换个舒服姿势,结果就把右手戳到对面那人的菜里了。说来也是巧,与这醉酒少年同桌的那一位也不是别人,正是这段时间在江湖上掀起黑衣少年风潮的那位本尊。

店小二沏好了茶,端着来到桌旁,一看这醉鬼竟然把手**别人的菜里,顿时脸上一阵难看。就在店小二左右为难的时候,黑衣少年抬手示意他安心,并补上一句:“钱我照付,你退下吧。”

店小二赶忙低头感谢,搁下手中的茶壶和茶杯后,逃也似的回到柜台后面。黑衣少年则不动声色,只是默默吃完没有被这醉鬼破坏的饭菜。

就在黑衣少年准备付钱结帐之时,远方突然传来大量疾步声。在茶摊休息的众人一齐看去,只见一支官兵队伍快跑而来,数十人的庞大队伍立刻就将这小小茶摊团团围住!小二见状,赶紧跑进厨房。得到通报的店主撩开门帘,看到这么多的官兵,赶紧用围兜擦干手上的油水,迎出门去,向身着衣甲的领队的问:“请问……”

只说了两个字,那个领队回头就是一瞪,吓得店主把后面所有的话都咽回肚子里,不敢吱声。领队喝问道:“这茶摊的主人是你?”

“是,是小的。”店主颤抖着回答。

领队说:“奉圣上旨意,我等前来追缴逃犯。无论是你还是过路的,全部要接受我们的搜查!给我搜!”话音刚落,领队背后的六人同时向前一步,然后绕过领队与店主,冲进茶摊当中。

在这家茶摊歇脚的除了黑衣少年与醉酒少年外,还有十个行商与六个江湖人。原本行商觉得自己手无寸铁,只是做些贩卖营生,不会遭到刁难。然而进来搜查的六个官兵却毫不讲理,两个把守门口,两个负责搜身,剩下的两个竟然拿着长枪和尖刀搜货物!

照理来说,搜查逃犯,也该是往有必须要的地方搜,比如床底,比如车顶,比如茅草堆这些能够藏人的地方。然而那两名手提长枪的官兵却完全不管这些,任凭你的货物只是一篮鸡蛋或者一卷帛布,他们都要用枪戳个几下才开心。好好的鸡蛋给戳得碎了一地,好好的丝绸也给刺得满是窟窿!

一个行商见状,顿时是一把鼻涕一把泪,扑上去就要抢救自己的货物。结果却愣是被搜身的那两个官兵上前来按住,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一扁担的茶碗被戳成碎渣。

看到自己的生路被官兵截断,气不过的商人跳起来要与官兵讲理。结果第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,就听茶摊外的领头冷声喝道:“胆敢违抗圣上旨意,给我拿下!”一声令下,负责把门的官兵走上前去,甩开锁链就把那人绑起来,拖出茶摊,摔在地上,再没去看他第二眼。

有了这个活生生的例子,所有的行商都不敢再有多言,只得忍气吞声。搜完了行商,就轮到最麻烦的江湖人了。江湖中人本来就是暴脾气,又有武器在身,岂能任由这群官府走狗宰割?于是一人高呼,余下五人一齐响应,六个人同时行动,一人一掌,打得那六个狗仗人势的恶徒口吐鲜血,倒飞出茶摊。

六个豪杰夺门而出,面对单枪匹马的领头,顿时怒火丛生,各个抽出自己的兵器,刀枪剑戟,多种兵器直往领头一人打去!就看那领头,全然无惧,一把推开店主,双手探入腰间,只在对面铁枪即将戳中自己眼球的一瞬拔剑出鞘!

银刃双剑,剑势如虹,快如闪电,剑锋一闪,枪折棍断,刀裂戟碎!只在顷刻之间,六名好汉就有四个血洒当场,魂断血剑!剩下的那两个,一个使铁爪,一个纯用掌,因为距离上落了下风,在这次对决中反倒保下一命。

领头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,犹豫之间,他二人已萌生出了退意。然而,领头可不会留给他们这个机会!一招打完,领头调整步伐,下一刻,便挺剑直取两个反贼小命!眼看那染血剑锋就要贯穿自己的脑门,铁爪侠客绝境反扑,拼上自己毕生所学,反手就是一爪!

铁爪与铁剑相交一刹,气劲相冲,只一瞬间,两件兵器同时断裂!然即便如此,领头也没有停下自己的攻势。剑身折断,他便再进一步,竟是用半截断刃生生穿透那侠士的头骨!只是可怜那个侠客,就算有人搭救,也依然是连一声哀嚎都没能发出就步入黄泉了。

一口气杀了五个人,领队却还是不停。这边抽剑洒血,那边就已将目光锁定在最后一人的身上。剩下的那个人自知无路可退,当下便提气运力,脚下向前踏出一步,蕴含十成功力的一掌结结实实地打在那领队的胸口上!一掌下去,领队身后十步之内的杂草都被溢出的掌风扇到根裂叶碎,然而正面承受一击的领队却是毫发无损!

惊觉到自己的攻击无效,侠客心中一片骇然,领队则面不改色地举起另一把剑,顺势就往那人脖颈处斩下!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金色刀影突然闪进他二人视线当中!未及反应,那金色的短刀已经打散了下落之剑上的全部力道,刀剑相对,便就这样稳稳当当地架在半空中。

领头面色凝重,缓缓抬头,看到的竟是一个鎏金长发,身着玄色袍子的少年人!

那个少年满脸通红,一嘴的酒气,怎么看都是还没睡醒的状态。然而,他持刀的左手却稳健非常,力量充沛,内劲深沉,绝非一般高手可比!

领队眼中怒意越来越盛,醉酒少年却是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右手——上面都是菜油汤汁,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沾到的。

“你是什么人!”领队喝问道。

少年却答:“哎呀,手好油啊,怎么办,啊,抱歉,请让我借用一下麻布哦。”说着,他就拿油腻腻的右手往领队的兵服上蹭。等到手上没什么油腻感觉了,他才回过神来说:“你们啊,要打架就安安静静地打嘛。杀气这么重,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啊。”

被人阻止动手已让领队心头火气,自己的衣服被人当麻布擦手不说,现在又遭到这般羞辱,即便是兔子也该跳起来咬人了!怒不可遏的领队怒喝一声:“你到底是谁!!”

“啊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我的酒还没醒,头还有点痛。”醉酒少年憨厚赔笑,右手也扶着脑袋示意自己并没说假话,但左手上的刀却没有半分的松懈。“我是江湖上的中流砥柱,大侠尘世风,你好,请问你是谁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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